salutia

美攻弱攻爱好,热逆vip,手慢无趣矫情癌——凭本事混北极圈。

[蹇齐/EI]逐光 73

章七十三

 

圆桌上的发言早过了时限,却依旧滔滔不绝。

偌大的会议室里挤满埋头笔记的学者。执明抬手看一眼表,头一歪,在议程手册的扉页上又画了一个火柴人。

齐之侃与执明抵肘坐着,焦躁地转起了钢笔。他原本是上午最后一个,但前面几个报告太过拖延,按现在的进度,他怕是到下午才能发言。果不其然,第六位发言结束,已经到了午餐时间。会议主持人提醒让下午发言的嘉宾严守时间,一桌人便四散走开。

齐之侃跟着起身,心算了下时间。他的车票要改签了。

“明明是上午的人跑马收不回来,关咱下午的什么事啊?”执明嘁了一声,回头喊他,“还吃会议餐啊?餐餐烫白菜土豆炖肉都要把我吃吐了,出去打牙祭不?”

“不了。”齐之侃打开手机,“下午我第二个发言。”

“我讲完才轮到你呢。怎么的,你还要彩排?”执明眨眨眼,见他不应答,只一味敲手机,“看什么呢?”

“看票。”

“什么票?你没买回程车票?”执明凑过去,页面上是今天的日期,“今晚就走吗?这么急。”

“我原本下午就要走的。”他稍稍计算了车程,选了傍晚六点的票,应该赶得上。

“讲完就走啊?”执明讶然抱臂,打牙祭的计划也忘了,揶揄朝他抖了抖眉毛,“那么早回去干嘛啊?”

票改好了,关掉网页,微信弹窗从顶上滑下来,是蹇宾的回复。今天一早他先发了生日祝福,恩师估计也是忙了一上午,这会儿才回他。

“谢谢祝福。祝顺利。”紧接着又一条,“明天什么时候到?我去接你。”

本应该提前说一声的。齐之侃这样想到,但难得的,心中又冒出一股自作主张的欲望,紧紧掖住提早回去的计划,没有让恩师知晓。他也不太明白自己的用心,只是单纯想给个莽撞的惊喜。

“蹇老师今天生日。”他一面说着,一面打字回复。

执明深感无趣地拉下脸来,八卦的音调顿时低了好几个层次,“你这马屁也拍得太狠了,出来开会还赶回去给他老人家祝寿。微信群里发个祝福差不多啦,顶多加个老年表情包。”

齐之侃睨了他一眼,“你给慕容离发老年表情包?”

“不,”他露出一副称得上令人不适的表情,“我给他发小心心。”

齐之侃恶寒地皱了眉头,调头便往食堂走。

“诶诶走那么快干嘛!”执明忙跟上脚步, “开个玩笑嘛……”

 

爬满青藤的窗台外,灰尘似的云低坠在半空,缓慢地凝滞着。

 

蹇宾出门带了伞,雨却迟迟不落下来。

今年国家社科出得早,尤敏达教授中了,虽然大家料想是十拿九稳的,但老教授之前花了许多精力,费劲伤神,好容易守得云开月明,仍是高兴地大松一口气,请研究生出门大喝了一宿,夜里吹伤了风,第二天告假到蹇宾这里来,今早的研讨会还要让他代行致辞。

“悠着点喝吧。”蹇宾在电话里调侃,“一个项目而已。”

“咱不一样。”那方咕咚咽了几口水,虚着气哼哧一声,“我这把年纪,和搞技术出身的小年轻掰手腕,你不知道我操多少心。”

“年轻人有这么可怕吗?”

“也不尽然。”尤敏达笑道,“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才可怕。过几天外译项目也公示了,看你的样子,好像一点不知道紧张。”

 

从会场匆匆出来,天还是半阴不阴,走往办公楼的一路上,只有叶子沙沙地响。

学期刚刚结束,正是改卷录分的尖峰时刻,蹇宾半早晨都待在办公室,一面批改论文,一面收发短信:缺课逃课的学生这几天总是集中向他忏悔讨饶,说尽好话只求一个及格分数。他毫不留情都批了红,同时好奇自己的电话是如何泄露出去的。

小徒弟的消息混在层层叠叠的短信提示之间,他忙了一上午才看见,是一句生日祝福。他这才隐约想起,今天是他的生日。

蹇宾大学时非常不解同学对庆生的热情。直到出了社会,也没能习惯这种社交。

人是多么奇怪,无论记性如何地好,自己的诞生却都是记不得的。这是只由他人决定,他人记住的日子。有什么好庆祝的呢?

虽然这样想着,他还是认真回了消息。

小徒弟第一次出门开会,不知情况怎样,几时回来呢?需不需要……

“谢谢老师关心。不必了,我和同学一起。”

齐之侃回信很快,迅速打消了他的念头。

也好。蹇宾转念又想。小徒弟常住在自己这里,除去课程,平时很少交际,不见得有几个朋友,和同龄人待一待也没什么不好。等以后出了师门……

他眼睑颤了颤,不再多想,只把批好的本子往外一推,桌上的电话忽然振动起来。

他没看来显,顺手划开,接着拿过下一份论文。

“喂?”

“喂?蹇老师,你在办公室吗?外译项目的公示出来了。”

 

 

据说是预告了近一周的台风忽然扭转了方向,下午三点,W城至首都的铁路纷纷晚点。

执明买了泡面火腿,一面撕一面往开水房走。齐之侃仍杵着行李箱拉杆仰头站着,通知屏上仍是鲜红的Delayed,和他去时没什么分别。

“你不吃晚饭?”

齐之侃傻站了好一会儿,才换了个姿势,靠坐在行李箱上,“我不饿。”

执明扭头看向窗外,“你看你,非得今天走,碰上台风了吧。”

候车室外依然是灰蒙蒙的天,花草树丛仍飘摇不定,雨将下未下,模棱两可的样子。红字在屏幕上来回滚动,他的心情也不上不下,像门前的杨树,从枝梢被拉成一个弓形,时而又展开,拉拉放放,紧绷又疲惫。

“我没勉强你,”齐之侃说,“你完全可以明天走。”

“你走了没人跟我摊房费啊,我一人住双人标间,280块不划算。”执明掰着手指和他理论。

齐之侃有些发笑,“你应该带仲堃仪过来。”

“两仪?”执明拖腔拿调地回嘴,“人家不悉得来,人下个月去泰国开会啦!”

尾音明显透着股酸味儿。齐之侃毫不留情地戳破他,“羡慕了?”

“我羡慕什么啊?”执明不屑,“他开会,我也开会,不都是一张宣读证明吗?何况他导师教育部项目,我导师国家社科,我羡慕他?……”

齐之侃没理会他的炫耀,“国家社科出了?”

“是啊,前几天才出的,你不知道?你老师没申请吗?”

“不清楚。”齐之侃说的真话。对于蹇宾在忙的事,他知道的很有限,“他只说过要申今年的外译项目。”

“社科的学术外译吗?”执明确认道。齐之侃点头。“那就不会再申单独的国家项目了,国家级别的同期不能兼项。”

是这样么?国家项目的事齐之侃没有了解过。但转念一想,恩师在尤教授那里出了力,却没有挂上名字,也是难怪了。

“你参加了吗?蹇宾那个外译项目。”

“嗯。”齐之侃理所应当地点头,“你老师的项目,你没有参加吗?”

执明瘪了嘴,“哪有那么好说,国家级的项目,说参加就参加吗?”他觑了觑齐之侃的面色,“反正目前我博士师兄也没听说有份儿,只好像给你们院一女老师挂上了。”

“女老师?”

“和我导师好像有个字是重的,离……离什么?”

“黎红?”齐之侃讶然,仔细回想,孟章之前似乎也提过两人近来交往频繁,但他仍觉有些不可思议。

“总之,你命比我好。”执明噘嘴感慨,“你是你导师的心肝宝贝儿,我就是我导师的一根草,啥项目也蹭不到。”

齐之侃听着有点耳热,“我不过打杂罢了。何况项目公示还没出呢。”

“怕啥?”执明睨他一眼,“你导师,蹇宾,打七年前入校首杀的国家社科,大前年二杀的国家重大,他在天玑没干别的,就做国家项目去了,你怕啥?”

齐之侃听得愣住,半晌才感叹:“你知道得好清楚。”

“这是他唯一比得上我导师的地方啦。”执明揭开杯面盖子,“你且放宽心吧。”

 

 

改完论文,处理好一些要紧的行政琐事,蹇宾续满了一杯咖啡,在窗前站了一会儿,又靠坐在沙发背上。

时近黄昏,夕照却没有打进窗来,一整个下午的阴沉持续到傍晚,继而往浓郁的夜色里直奔。

此前,他的手机吵闹很久,信息电话纷至而来,只好设为静音,工作才得以继续。

他总共接了两个电话,第一个是提醒他察看立项公示的来电,第二个则是师公。

其实名单早有人替他看过,只是来来回回找了三遍都没找见他的项目,翻来覆去只一部去年年底获奖的专著,主题相近,与他所译的书恰好是同一个作者,负责人的名字写在右侧:若木华。

来电的同事也颇为惋惜,听说外译项目半年一换大纲,变数众多,名额有限,一旦主题相撞,上面自然是愿意译更新的成果,从上面搞宣传来说,若教授这本也更胜一筹……就是不知道短短三个月,若教授是如何一气谈下原作者,出版商,还拿得出前期成果的。

门下三载,深交十年,蹇宾略一设想,差不多也清楚他其中的手段。

这是个运气的事儿。来电的同事说道。真没想到,你们两师徒这么不巧,怎么都选上同一位作者?

 

不是凑巧。

 

蹇宾太过了解若木华的为人。这位昔日的导师毫不在意项目做什么内容,更不会执着于哪一个主题。翻译经史子集或是地摊文学,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区别。他是个会把成本降到最低,不花一丝多余力气的人。要只想申请项目,大纲列举的书目毫无风险,聪明的只会盯着早做联系,抢在人前先定下来,而不是挖空心思,苦等到年底再匆忙选题。

这是为了什么?答案显而易见。

这是冲他来的。

 

两分钟之后是师公的电话。老人家开场便是骂咧咧的一顿不平,说着说着,也只能“唉唉”地长吁短叹,想说些什么安慰,似乎又无话可说。

“我问老毓,他反说完全是看我的面子授权翻译,既然徒孙给了,那徒弟找上门来,自然更没有理由不给……老糊涂!那家伙算我哪门子徒弟?他难道不知道我早没了这个徒弟……”

“没事,”失语已久的他反倒镇静开口,“没事的,师公。麻烦您跟毓教授说一声,不论有没有基金支持,那本书我会负责到底的。”

 

静坐在暮色里,蹇宾灌进一口新煮的浓缩咖啡,过量的咖啡因活跃在头脑里,刺激得神经隐隐胀痛。

将近一下午没看手机,教职群里已经刷了满屏的祝福。

“恭喜若副院长。”

“恭喜若老师拿到国家外译项目。”

“恭喜……”

群里乍然热闹起来,少有人没有吭声的,他和黎红算两个。

蹇宾略一考虑,未免与人话柄,便简短发了句祝贺。

一刻钟后,若木华终于在群里现身。

“哪里哪里,蹇院长。”他悠悠回道,“托您的福。”

蹇宾掐暗屏幕,不再回复,将手机掷到一边,又抿了一口咖啡。

他的脑仁疼得厉害,眼皮一跳一跳,很有眩晕的倦意了,却清醒地合不上眼;腰背酸软又疲惫,却也僵直着倒不下去。这种半醒的游离之中,他忽然想起十一年前的自己。

十一年前,他捏着复印的期刊,蹚着夜雨敲开导师的大门,高声质问为什么没有自己的署名,却只收取了一段近似敷衍的安慰,与一对和蔼中略带责备的笑眼。

“总归是年轻人,不懂事理。”那人道貌岸然地宽宥了他的莽撞。“是你写的,又怎么呢?有编辑看吗?有人转载,有人引用吗?我不帮你,就是明珠蒙尘,石投大海了,知识产出来为什么?不就为给别人看吗?一个名字而已,有那么重要?”

后来他也有了第一署名的文章,发过SSCI一区,登过顶刊。远渡重洋归来,十一年后,他坐上昔日导师的位置,手握两本核刊,可时至今日,仍是一如当日雨夜对峙的青年,只能烧着无能的怒火,把一张复印纸揉皱撕碎。

一本曲意讨好的专著,配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廉价出版社,短短三个月拿到的翻译项目。若木华是在嘲笑他:看看,你的理想,你的坚持,也就配配这些破烂玩意。

 

积攒一日的雨终于落下,滴滴答答,裹着北风砸在他窗上,熟悉得仿佛是从十一年前一直落到今天。

蹇宾想,这十一年来,自己大约从未赢过。

 

 

齐之侃到家时已是夜里十一点半。谢天谢地,台风没有和他走在同一条道上,虽然冒了点雨,总算顺利返程。他进门时秦姨还没睡,书房却反常地熄了灯,他四处转了转,都不见蹇宾的影子。一问才知,恩师一早出门上班,直到现在也没回来。

他先是拨了电话,那方没有关机,也不曾接通过,只是嘟嘟地茫然响着,试了几次也没有回信。

院长加班也是常态,秦姨让他不必担心,先上去洗漱休息,老师最晚两点总要回来。齐之侃有些拿不定主意。恩师工作繁忙,本来不应当打扰才是,但今天日子特殊,就这样让它过去,他又未免心有不甘。

左思右想一番,他还是挎包提伞,匆匆奔回玄关。

校园像给夜雨蒙上一层清白的水雾,脚下的路也显得分外暧昧不明。齐之侃快步出了教工社区,经过无人的桥拱与步道,照着记忆惯性地行走。直到目的地,降水仍没有丝毫收敛的意思,他的手臂和裤腿浸湿了好一大片。

他抬头望了几回行政楼的高层,并没有几盏灯火。问楼下值班的大爷,才说院长室没有锁门,应当还有人呢。

齐之侃借光看了看表,十一点四十七分,赶紧收了伞,飞奔上楼。

 

 

等蹇宾缓过神来,夜色已是一片混沌,雨比之前似乎又大了一些,大概能把窗洗得透净,可惜今晚没有月亮,他一点玻璃光都看不清。

他从沙发上起身,僵麻的腿让他稍稍趔了两步,他扶着墙,等血活络了,总算站住了脚,方才从桌上拿起伞,预备要走。

他才一拉门,一股力便推着撞了进来,一片漆黑中看不清形体或动作,只有瞳仁里一闪的光近在咫尺地掠过。

蹇宾没说话,他一时愣在了原处。走廊也是黑黢黢的,他整张脸在背光的阴影里,愕然的表情也看不分明。倏然,一点带着湿意的温热皮肤触上他的下颌,顺着颧骨轻抚上他的眼周,短暂抹了半圈便缩了回去。

“果然是您。”

齐之侃声音怯怯的,仍有些气喘。他仔细想了想,跑上楼花了六七分钟,摸黑找办公室大概也费了五分钟,做做减法,他现在还剩几十秒呢?

他平了平呼吸,把攥得发暖的那枚小东西掖进恩师掌心里,吐息中带着潮乎乎的笑意。

 

“生日快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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总有忙不完的事情,总想着这波弄完就更新,总找不到空隙,趁着自己生日,算给自己鼓个劲儿,终于更出5k来。搞事情我加快了节奏,否则估计过年能不能完真不一定。

最近也重新审视了很多东西,肯定也会在文字里体现出来的,希望大家还能吃得下哈哈哈,anyway,给还对这个低产lo存有期望的小天使笔芯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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