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alutia

美攻弱攻爱好,热逆vip,手慢无趣矫情癌——凭本事混北极圈。

[蹇齐&EI]逐光 26

前情:序章 章一 章二 章三 章四 章五上 章五 下 章六 章七 章八 上 章八 下 章九 上 章九 下 章十 章十一上 章十一下 章十二 章十三 章十四 章十五 章十六 章十七 章十八 章十九 章二十 章二十一 章二十二 章二十三 章二十四 章二十五


章二十六

 

易柏辰不清楚马振桓究竟在担心什么。在他看来,马振桓才是更让人不安的那个。

 

他坐在计程车副驾,看着恋人从稍远处的车上下来,另一边的车门也随即打开,许桐从驾驶座钻了出来。

易柏辰抿唇掏出钱包,随意掏出一张递给边上的司机师傅,没等找零便匆匆摔门离去,隔着一段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。

参天的榕树曲折延伸出一条幽静的林荫道,密集的树丛正好隐蔽住他的视线和脚步。两人进了一个小院,在路尽头的单元停了一会儿,稍后便消失在电子门后面。

小孩跑快了几步凑近,门却已经合上。他也不清楚两人拜访的是哪一户,仰头看了眼冲出重荫的高楼,不禁又有些担心,不知道那人的恐高会不会再犯。随后一想,毕竟有许桐陪着,他又撇了撇嘴,觉得自己的担心实在无谓,只好蹭蹭鞋底,靠在门洞前百无聊赖等着。

一早跟出来太过匆忙,他外套来不及加,早餐也一口没动过,这时被晨风一吹,只觉得胃里好像受了凉似的,直泛着酸水。

既然能和许桐一起来,为什么没有带上他呢?

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?

一股说不清的滋味顺着食道反上来,咕咚咕咚钻进心里,委屈又难受。

起初他觉得马振桓聪明礼貌,温柔周到,对他总是很好——这样优秀的人对他额外照顾,就像浩瀚海域特要分出一泓暖流绕住叶瓣大小的孤岛,让人很难不心生好感。能和马振桓在一起,对他来说是多么惊喜的事。可等真正在一起了,这人身上却又显出许多令人不安的谜团来,温暖的洋流重归深海的神秘,而他一座小小的孤岛,也难探看到底。

他不禁有些彷徨了。说到底,他也是第一次恋爱,没想到是这样辛苦而惶恐,他不知道其他人的恋情是否也是同样,大概也有揣度猜疑,但应该不至于到互相跟踪的地步。

衬衫的料子被风吹得冷硬,在手底下堆出层叠的细褶,无论怎样压抚也再不复原本的平整。他索性放开手任它吹皱,让绵长的叹息也随风溜走。

也许真是他太过草率了。

 

“这很难说,Evan。”

陈向熙的语气还是一如往常,温和而镇静,视线却不由微垂下来。即使只是稍纵即逝的微妙表情,已经足以说明他的真实态度。

马振桓的脸色瞬间白了下来,在昏黄的灯照下愈显惨淡。

“是需要另开处方,还是增加用量?”

“这从来不是药的问题,你应该知道的。”

他脸上的苍白又更深几分。

 

从来不是药的问题。是他的问题。

 

“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我们意想不到的事。无法改变的那些,我们只能学着接受。”

陈向熙把眼光从他身上移开,转而投在拉紧的遮光帘上。

“关于你的近况,我也很意外。亲密关系对你而言原本是有益处的,但你似乎过分紧张了。”

马振桓凝视着咖啡桌上的几点水渍,这些细小的污渍好像忽然变得令人难以容忍。

他手掌微颤着盖上眼睑,“我无法控制,我做不到。”

“你太过在意他了。你以前从未这样在意你的约会对象。”

马振桓从鼻腔里喷出一声自嘲,“她们有给过我机会吗?”

大学时期的两段情感都是短暂脆弱的昙花一现,未能投入太多便早早凋谢。那时他还懵懂无知,只要对象问起,参加诊疗和吃药的事情都坦诚供认。开始大概还能获得些许理解同情,可热情一旦消磨,耐心也一并消磨殆尽,便也再难忍受他的病症。

这是人之常情,无可指摘。何况他那时病情也还未稳定,甚至分手时,他心里也是不无内疚的。

易柏辰不一样。小孩不是一见钟情,也不是消耗热情与精力的刹那火焰,而是缓慢上升的暖煦日光,从他封起的窗台一寸寸挪进阴冷的屋内。让他侥幸以为,头顶的天空已经大晴了。

想到这里,他发凉的心又沉甸甸坠了下去,昨晚小孩委屈愤怒的表情又清晰在眼前浮现。

他原本是最不愿意看到他这副表情的。

陈向熙沉默着将友人的痛苦挣扎都揽入眼帘,平静的职业面具之下也不由流露一丝悲悯。

“虽然世事难料,也并非都是坏事。”

马振桓依然僵坐在沙发椅里,没有回应。

“在情感问题上,我没有资格左右你的决定。可作为朋友,我还是想劝你,不要过早放弃。”

陈向熙抬手看了看表,预约的时间确实已经过去。

“药从来不是问题,Evan。”

说着,他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崭新的白瓶,轻轻扣在桌子边缘。

“你要放过你自己。”

 

许桐倚在滑动门边上,透过栏杆的缝隙朝下望着,身后门锁一响便马上回转过头。

马振桓缓慢从二楼阶梯走下来,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起伏。

“怎样?”

他只是摇摇头,挪步往玄关走去。

许桐知道他不想多讲,自己也没有什么窥探的立场,只好压下心中的焦灼,默默跟他出门。

易柏辰正无聊揪着路牙边上细小的杂草,忽然听见门后传来脚步的动静,立刻拍拍手上的尘土,撑着酸麻的膝盖站起身来。

“Teddy有说过下次复诊的时间吗?”

许桐的声音荡在空阔的走廊里。

复诊?

易柏辰抓到这个关键词,先是一愣,而后惊疑地皱起眉来。紧张感顿时胜过了一早上累积的怨气,他心里直觉地猛然一跳,立刻躲到门洞边缘仔细竖起耳朵。

“没有。”马振桓的声音似乎过于冷淡,仿佛眼前谈论的事情与自己毫无关系。

“那家伙呢?”其中一人似乎顿下了脚步,“你打算怎么办?”

另一人的脚步声也骤然消失,诡异的寂静霎时从楼道里蔓延出来。

他屏息等了很久也没能等到马振桓回话,过了一阵之后,只听见脚步声又响起来,还未等他反应,声音已经迫近到门前。他慌张退到墙体边缘,脚下树枝啪嚓作响。

电子门滴答一声松开,又沉闷合上。他仓皇失衡的身影顿时落入两人眼里。

马振桓站在门前,脸上闪过讶异的神色,鞋尖微微一侧,却并未朝他走过来。

此刻他脑中也是一片空白,齿轮移动得僵硬而缓慢,连个蹩脚的借口都找不出来。

他褶皱的衬衫还在风中打颤。马振桓犹豫片刻,还是挪步走近,取下外套披在他肩头。

易柏辰舔了舔干涩的唇角,刚想开口说些什么,逗留在上臂的指尖便倏地放开。

“先回去吧。”

马振桓微侧过身,双眼都落入草木浓厚的阴翳里。

“回去再说。”

 

 

咖啡机瓮瓮响着,滚烫的褐色液体从细小的口径中滴滴答答汇成半杯。许桐端起灰色的陶瓷杯子,透过缓慢上升的白烟往外室偷了一眼,马振桓的背影立在岛台边上,像紧贴墙壁的一副立体派绘画,线条紧绷又略显扭曲。

易柏辰坐在他视线盲区的一角,手中是重新温好的牛奶,微微湿软的三明治也从微波炉里取了出来,轻搁在小孩手边。

易柏辰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眼恋人的表情,似乎并不是生气的样子。

“下次至少记得要吃早餐。”马振桓摘下隔热手套,在他对面的高脚餐凳上坐下,“饿着肚子跟这么久,外套也没穿,是想生病吗?”

听见这句,小孩咀嚼的动作又渐慢下来,一双圆眼愣愣盯着他,等了好久才把第一口咽下去。

“那个……”

“嗯?”

“刚刚听见你和许桐说起复诊……”

马振桓端起杯子抿了口水,神色如常。

小孩紧接又问:“是最近有哪里不舒服吗?”

马振桓没有回话。

易柏辰莫名一阵心慌,刚咽下的谷物蛋白似乎粘稠地梗在食道里,久久没有落下的感觉。

“那个叫Teddy的人,不是你的朋友吗?”这个名字在他的脑内仍存有印象,刚才一经提起,记忆便活跃起来,“之前不是说好,下次去见他,也会带我一起……”

“Teddy是我的朋友。”马振桓忽然打断,“也是我的心理医师。”

易柏辰先是一愣,思索片刻后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,“是因为恐高的问题吗?”

马振桓盯着杯口看了许久。

“那并不是恐高。”

他缓缓抬起头,疲倦的瞳孔失焦一般松弛着,将小孩诧异的表情摄入眼底。

“我并不畏惧高处,即使在没有护栏的天台往下俯瞰,我也不会产生坠落的恐慌。”

小孩更加迷惑了,“那上次你为什么会……”

上回在钧大计科楼乘电梯的紧张,还有在顶楼窗边近乎窒息的反应,看上去也都并非伪装,怎么会有错呢?

“确切来说,我惧怕的并不是‘高处’,而是站在高处会看见的东西。”

脚下的楼层一旦升高,透明的窗和开放的阳台便要将他暴露在广阔的视野之下,他低头便可以看见十五年前一般矮小茂密的树丛,阳光下泛白的楼身,还有长长的延伸不到尽头的马路……

他又垂下头,为难地微微勾出一个苦笑,不知要怎么解释才好。

“说起来,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。”

 

那是一无所知到自己都羡慕的年纪。

十二岁的阳光少年,活跃莽撞,是普罗米修斯刚偷入人间的火,是青春永驻的阿多尼斯,从未有过疾病的概念。

除却出众的成绩与相对稳重的性格,马振桓与其他同龄人并无两样。他会为电动和漫画激动不已,会和伙伴在冰球场上摔来摔去,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,心里悄悄存起一个摇滚梦。

他出生于一个普通中产家庭,父亲从事证券业务,母亲曾是个小有名气的游记作家,一切原本是恰到好处,和谐美满。

但早慧如他,五六岁时已经意识到,母亲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和他待在一起,外出时也不牵住他的手,看他的眼神时常是疲惫伤感,甚至于陌生。父亲也是知道这点的,因此总会安慰年幼的他,母亲照顾他太过辛苦疲惫,如果他能做个乖孩子,她能轻松一些,心情大概也能好起来。

孩提时代他对长辈的话总深信不疑,便也一直谨记着父亲的教诲自省自律,尽量不让母亲操心。母亲确实渐渐不再用那种眼光看他,或不如说是渐渐不太看他了,转而时常凝视着卧室的窗外,似乎是只有盯住天边那一点虹彩或晚霞,人生才有了憧憬。

少年是从不考虑疾病的——十二岁的马振桓,生命中最为艰险的疾病,也不过是一次急性肠胃炎。他满心只以为母亲对自己不够满意,于是想尽办法完善,表现自己。熬夜做建模,计划项目,球场上奋力搏杀,都不过是为在母亲眼里争一个席位。

可显然,窗外的世界是更有吸引力的。他的奖杯堆在主卧的柜子里,满满的整三排,每次过来添置,母亲也只是木然回应一句夸赞,连随意的一眼都吝啬给予。

他当时是多么失望。他想着,母亲大概是不会喜欢他了。

然后是那个下午。

即使周末,父亲也是一如往常忙碌于工作,单他和母亲留在家里。母亲午睡很浅,屋内不能有任何吵闹的声音,就连他和朋友短信也需要静音。伙伴在短信里几番催促他出来打球,闹得他书也看不下去。

他确实也是想去的,只是父亲过去几番叮嘱,自己外出时,他务必要在家照顾母亲。虽然他并不很明白其中用意,但还是一直贯彻履行,他一直是个守规矩的人。

正当他烦闷纠结的时候,母亲的午觉已经睡醒,她的声音懒懒的从床上传来,像是在喊他过去。

马振桓有些受宠若惊。像是这场漫长的马拉松总算有了终点,他跑得比以往都更快一些,几步便赶到了母亲的床前。

母亲只恹恹倚在床头,让他帮忙打开阳台的落地窗。

从他记事起,阳台的落地窗总是紧闭着的,平日通风也总是开小窗,从不会打开大窗,父亲不许。

母亲憧憬地看着窗外,微转过脸,那双满含希冀的眼睛便落在了他的身上。

他的灵魂在一瞬间膨胀起来,似乎变成天边那团温暖的,蓬松的云,他终于也拥有母亲这样的眼神。

父亲的话一时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。他鬼使神差地走近那扇落地大窗,拔开底部锈蚀的插闩,一声颇为尖锐的响动之后,迎面的风便如自由般拂面而来。

他倚着阳台的围栏向下俯瞰,这里是从未见过的景色。茂密的树冠连绵摇曳着绿影,阳光把高楼与车道都照得雪白,行道也是泛着光的,新铺的碎石黝黑而漂亮。

他有些惊讶于高处的景色。他似乎终于理解母亲为何总是憧憬着窗外的世界了。

母亲跟在他身后,也来到阳台上与他分享视野,她身上的睡裙还未换下,雪色的绸子被风滚起,在艳阳底下也是波光粼粼。

帮我倒杯水吧。他听母亲这样说道。有些渴了。

母亲的要求他不敢怠慢,转身便小跑进了厨房,迅速找了母亲常用的杯子,倒了水便匆匆赶回卧室。

一声轻响模糊地传进他耳里,像小时候将沙包丢在塑胶跑道上的闷声。马振桓很久不玩这样幼稚的游戏,但记得这样的声音。

他端着杯子进了房间,阳台上却没了母亲的身影。

屋内又格外寂静起来,只有落地窗老旧的铰链在风里吱呀。

他将水放在床头柜上,挪步走到围栏边。

俯瞰下去,仍然是连绵的绿植,光照下发白的楼影和长路,以及更为苍白的,波光一般的绸缎,接着是深色的,从白色中涌出的,大片的深色,随着哗然簇拥而来的人潮一同,在眼底映成一片斑驳。

 

这才是他真正惧怕的东西。

 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结果这章还是没有搞完事情(掩面)

这篇也确实卡得久,最近超忙超丧,希望没有带进文里。

下周开题,估计又要鸽了(顶锅逃走)


评论(34)
热度(138)
© salutia | Powered by LOFTER